身为潮汕人,对茶总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总离不开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工夫茶,而工夫茶的范围有些大,恐怕是鄙人之手难以描绘的,在此只能挑几点简单说说。

工夫茶和功夫茶

提起工夫茶,恐怕少不了“工夫茶”与“功夫茶”之争,先看下搜索引擎是怎么说的[1]。在 Google (简中)搜“工夫茶”,会提醒是不是要找“功夫茶”,它的内心恐怕是这样的,搜“功夫茶”的人比搜“工夫茶”的人多得多,故一般要搜的应该是“功夫茶”;而在百度搜“工夫茶”,它干脆直接显示“功夫茶”的检索结果,似乎是在提醒,工夫茶是错的,功夫茶才是对的(百度百科以“功夫茶”为准)。

貌似大众认知偏向于功夫茶,那么到底是工夫茶还是功夫茶呢?或许是因为李小龙,“功夫”一词被人们所熟知,听到“工夫茶”三字便感觉理所当然是“功夫茶”,可能有部分人还会顺便脑补电视上四川那边,几乎每次表演都会响起类似《精忠报国》之类音乐的长嘴壶茶艺表演。称长嘴壶茶艺为功夫茶估计没有或很少人有疑议,电视节目也不乏以此为题。

事实上,工夫茶流行的潮汕地区,不存在这个争议,因为潮州音中工和功读音不尽相同[2],自古以来就叫工夫茶,戳下面语言可听“工夫茶”潮汕话发音。方言论看起来似乎靠谱,可会不会潮汕人本身一开始就说错?进而习惯。想要进一步深究,可能得说到“工夫”和“功夫“的具体区别,鄙人水平有限,这里就不乱扯,这方面《潮州工夫茶》有提到[3],看来“工夫茶”就是工夫茶无误。

现在年轻一代的潮汕人,也有不少并不清楚工夫茶的正名,有时候对的不一定就是好的,或许随着时代变迁,因约定俗成而妥协,工夫茶最后会被功夫茶所替代。倘若有一天官方词典如同取消六安“lu”读法[4]般将“工夫茶”抹掉而保留“功夫茶”,潮汕人总会抗议的,如果对这有兴趣,不妨去知乎看各方大侠“撕逼”[5]

何谓工夫茶

确定名字是工夫茶之后,那工夫茶到底是什么,从小到大我们都说“食工夫茶”,工夫茶是一种茶吗?据《潮州工夫茶》,作为茶叶品名,“工夫茶”原是指岩茶中一个品位甚高的品种,是闽南语大本营泉漳台澎人叫出来的,后成为“好茶”的代称[6];而作为品茶风尚,“工夫茶”则是广东潮州(潮汕)地方品茶的一种风尚。

曾经作为茶叶品名的“工夫茶”似乎已经消失,只留下不知是否关联的“工夫红茶”,按地区可分为滇红工夫、祁门工夫等等[7]。而我们日常所说的“工夫茶”一般指的是品茶风尚,风尚即风俗。工夫茶是一种主要流行于中国福建、潮汕、香港、广东和台湾等地的茶艺文化,起源于宋代,在广东潮州府(现潮汕地区)及福建的漳州、泉州一带最为盛行。清代俞蛟的《潮嘉风月记》是目前为学界公认的有关工夫茶的最早记录,也是作为工夫茶的命名依据[8]

潮州工夫茶

工夫茶中名气最大的还数潮州工夫茶,央视在十余年前录的《走遍中国·潮州》便有潮州工夫茶片段[9] [10]。其开头的一段话,很好地潮州工夫茶与其他地方工夫茶区别开来:

全中国冲泡工夫茶都是用紫砂壶,而潮州工夫茶可以用盖瓯来冲。虽然也有紫砂壶,但是只要用盖瓯来冲工夫茶,就只能是潮州工夫茶。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跟你讲,这工夫茶,是要用高山那种岩茶,就乌龙茶、铁观音、大红袍或者是台湾的冻顶茶,只有潮州后来从这里演变出一种单丛茶,是本地的,那种茶叶叶大、枝很大,可以用盖碗来冲,叫盖瓯,所以只有潮州用盖瓯来冲泡工夫茶。

潮州人喝工夫茶简直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早晨一起,什么也不干,也不用吃早餐,先喝茶,一直喝到热汗直流了,再去干别的,要到下午见了好朋友,先来喝茶,所以这工夫茶,就是潮州人一个生活中最大的特点,是一个非常好的习俗。

室内情景剧《乡音不改》有一集说到潮州工夫茶[11],看起来可能比较好懂。

喝工夫茶 喝工夫茶

潮汕工夫茶

潮州工夫茶中的潮州指的是古代潮州府辖区域,与现潮汕地区大致相当,由于如今的地名潮州仅代表潮州市,故称潮州容易产生歧义(这方面有点类似于徽州,不过如今地名徽州的式微,用在文化方面的“徽州”二字基本上没歧义)。为了避免产生歧义,如今常用“潮汕”代替“潮州”(由于潮州在文化方面坚持用“潮州”,故这方面也常常引起潮汕内部纷争),所以潮州工夫茶也叫潮汕工夫茶。

顺便多吐槽几句,鄙人出门在外(国内)说自己是潮汕人而不说是潮州人,但个人觉得“潮州”比“潮汕”好听,更有文化韵味。一些文化专有名词,在“潮州”代表古潮州的前提下,个人还是倾向于“潮州”,例如潮州工夫茶、潮州大锣鼓,不要太好听。

食茶家伙

现在电视节目上介绍潮州工夫茶,一般都会说潮州工夫茶有多讲究,从水、火、茶的选用到茶具,再到冲泡过程,甚至是品尝过程,都能说的不要太多,上面说的那段视频也介绍了一些。可我们平民百姓,喝杯工夫茶远没有电视上所说的那么讲究。

如今,能喝到干净的自来水就已经略感幸福,特别是在三条主要河流仅剩一条可用于饮用水源的潮汕地区,普通人泡茶的水都不会多挑剔,就自来水。

工夫茶的烧水工具,其实我们这代人经历得挺多。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人也有用火炭炉烧水,渐渐演变成气炉,后来电水壶、电磁炉、电炉。虽然烧水工具一个比一个方便,但是如今用电炉似乎并没有二十年前采用涂炉火炭烧水冲泡的茶好喝。姑妈家现在还坚持采用气炉烧水,他们觉得这样冲的茶比较好喝。

气炉烧水 气炉烧水

食茶家伙,即工夫茶具。传统的潮州工夫茶具有十八件套,而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工夫茶具也简化得相对简单,最基本的就只要有茶壶(盖瓯,潮汕也叫冲罐)、茶盘(茶船)、茶杯即可,为卫生会多配上一只茶夹。和任何时候一样,有钱人总会更讲究一些。值得一提的是,潮汕泡茶基本是不用公道杯的,公道杯是台湾那边的茶具[12]

潮汕人泡茶喜欢用盖瓯,而盖瓯泡茶难度比起普通的茶壶难度增加。由于开水冲泡,如果没掌握好技巧容易烫到手,上学时,一个来自青海的同学想试试就摔破了我一个盖瓯。关于盖瓯冲泡过程,可以看知乎上的解答[13] [14]

冲工夫茶 冲工夫茶

凤凰单丛

工夫茶所用茶叶以乌龙茶为主,铁观音、大红袍、水仙茶等等。潮汕人最为熟悉的,还是单丛,尤其是凤凰单丛。凤凰单丛得名于凤凰山,而凤凰山是潮汕为数不多的产茶区之一。小的时候爷爷常喝食厦茶的“正溪茶”,我也是在喝“正溪茶”中逐渐成长的,而如今,爷爷已改喝单丛茶多年。

工夫茶鄙人虽然从小喝到大,但其实我也不懂品茶,只能说喝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喜欢某种茶,也是一种习惯,亲戚朋友中,虽然也会有喝普洱茶、铁观音等,但近些年喝单丛茶还是比较多的。此前也有一个来自湖北的同事,喜欢上喝我带的单丛茶,甚至让我帮她来一斤。

工夫茶具和单丛 工夫茶具和单丛

说到单丛,也有这么一个梗,到底是“丛”还是“枞”?这里就不拐弯抹角,2004 年 8 月,潮州市政府曾经下文通知,所有单丛茶包装、宣传、营销一律采用“丛”字,其它以“单枞”字为错别字,不得使用和销售[15]

哦对了,茶叶这方面我真的很不专业,所以更多内容,还请看专业人士的介绍,例如知乎上的谢伟文[16]

潮人嗜茶

各类文章常指潮汕人将“喝茶”说成“食茶”,来说明喝茶是潮汕人的日常,潮汕人将“茶叶”说成“茶米”,来说明茶对潮汕人的重要性。事实上“食”在潮汕话里使用广泛,普通话中“吃”、“喝”,潮汕话都用“食”,将“茶叶”说成“茶米”的或许也不止是潮汕人。然而,潮人嗜茶却是不争的事实,国内人均茶叶消费最多的还数潮汕。

全国大多数地方的人,饭点打电话或碰面问会“吃饭了吗?”潮汕人也一样,潮人通话碰面会问“食饱未?”我印象深刻的是:通话或微信时,若对方回答“食饱。”第二句则是“食茶无?”也即是“喝茶没有?”

潮汕每家每户都有工夫茶具,且往往不止一套,有钱的豪华一些,贫穷的简单一些。待客之道便是泡上一壶,冲完一句“食”。据观察,我家正常每天 3 泡以上,我爸每天起床必泡一壶,再吃早餐,我相信像父亲一样起床必来一壶的潮汕人不少。

小巧的旅行茶具 小巧的旅行茶具

潮人走到哪,工夫茶就泡到哪,这一点不可否认。至少作为老茶脚的我是这样的,无论到哪,都有冲茶家伙。曾经从 南澳回来的货船上 见船员们在泡茶,更甚的是鄙人也曾在广汕列车上见有人随身携带工夫茶具席地而泡。

潮汕产茶规模很小,远不及国内主要产区,可为啥说潮汕是人均茶叶消费最多的地方呢?不应该是同流行工夫茶且是茶都安溪所在地的闽南吗?厦茶的海堤茶叶连锁专卖店在潮汕地区的门店总数只是厦门的三分之一,销量却与厦门地区的销量基本相当。和潮汕人相比,闽南人虽然也以喜欢泡茶出名,但论消费量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17]

海堤茶叶连锁汕樟店 海堤茶叶连锁汕樟店(抓拍)

近十年前,《汕头特区晚报》曾做过调查,结果称汕头全市普通老百姓家庭年消耗茶叶达 14400 吨[18]。按当年全市 480 万人计算,年人均消费茶叶 3 千克。这在全国来说是否很多呢?维基百科有一个各国人均茶叶消费量列表,显示中国大陆年人均消费量为 820 克,但貌似与数据源中的 1.248 磅,即 566 克有些出入[19][20][21]。无论哪个正确,潮汕人均茶叶消费量很可能是国内最高,抑或和世界最高的土耳其有得一比。

上面吹了一下(先声明不是潮汕人都喜欢吹),有时候感觉这样喝茶也挺浪费,一盖瓯茶加得满满的,喝没几泡就倒掉,而一泡茶下来,过程中用于洗杯的水或许比喝下肚子的茶还要多得多。

一壶好茶一壶月

潮汕人的工夫茶记忆中,总有一曲深得人心,小时候有线台(本地电视站自办台)常播其 MV,这首由湖北人黎田康子唱的潮语歌曲《一壶好茶一壶月》。看到其微博,知道黎田康子最近复出,将开个唱[22][23][24]

说到黎田康子,很自然得想起潮汕另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被称为“夏雨来”的赵曙光,他也并不是潮汕人[25]

其他

有关对潮州工夫茶的误解[26],可看郑凯涛的视频,及真假潮汕工夫茶对比[27]

关于工夫茶,这里推荐几个链接,虽然都是茶商,但内容真不错。

关于潮州工夫茶书籍,推荐 《潮州工夫茶话》

关于茶的故事,推荐央视 《茶,一片树叶的故事》

感觉也就列几点,没想到废话那么多,第一次写这么一篇超过四千汉字的长文,链接太多,所以学习维基百科采用上标形式引用链接,感觉还不错。

2015 年 11 月 25 日:前段时间在淘宝买了谢掌柜的单丛茶,感觉还不错,首次购物免邮。

谢掌柜的茶 谢掌柜的茶

参考资料

本文历史

  • 2015 年 09 月 03 日 完成初稿
  • 2015 年 11 月 25 日 更新在谢掌柜淘宝店买的茶图
  • 2015 年 12 月 19 日 添加正小滔的内容